在测字术流行以前,古代文人早就有一种剖析文字的习惯,所以,测字术连连把文字拆解开来作种种解释,人们也能接受,往往也不会去怀疑或认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。例如,前面说过的《左传》中的“止戈为武”,以及《韩非子•五蠢》中的“自环者为私,背私者为公”,都是在剖析文字。
古代文人还把文字的剖析,作为一种文字游戏,在曰常生活中流行,它可以产生一点幽默,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。例如:
宋朝宰相王安石面试一个书童后,交给家人一张纸,上面写着:“一月复一月,两月共半边。一山又一山,三山皆倒悬。上有可耕之田,下有长流之川。六口共一室,两口不团圆。”家人一看,是个“用”字,便录用了书童。
这种文字游戏还可追溯到汉魏。北魏的孝文帝将他的儿子命名为恂、愉、悦、怿。中书博士崔光将他的儿子分别取名为励、勖、勉。孝文帝对崔光说:“我儿名旁皆有心,卿儿名旁皆有力。”答曰:“君子劳心,小人劳力。”上下呼应,各得其所。
汉代的历史著作《越绝书》作者也给公众开了一个玩笑,书中不写作者的名字,使几代人都不知此书的作者是谁,直到明朝有一个叫杨用修的人才发现其中的奥秘。原来,在《越绝书•越绝篇叙外传记》中隐喻着该书的作者和他们的出生地。该序中写道:“以去为姓,得衣乃成。厥名有米,覆之以庚。禹来东征,死葬其疆。不直自斥,托类自明。”“文属辞定,自于邦贤。邦贤以口为姓,丞之以天。楚相屈原,与之同名。”在这里,隐含着两位作者的姓名和他们的出生地。第一段:去得衣,是“袁”字;米覆庚,是“康”字;禹葬会稽,他是会稽人。第一位作者的姓名叫袁康,浙江会稽人。第二段:以口丞天,是“吴”字;屈原同名,是“平”字。第二位作者的姓名叫吴平。
唐宋时,这种文字游戏颇为盛行。尤其是宋朝,上至王公贵族、达官要人,下至文人雅士、平民百姓,广为流行文字游戏,这也为测字术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。
宋书法家蔡襄在寺庙的墙上题:“陈亚有心终是恶。”与同游的陈亚开玩笑。陈亚善于拆字,即下书:“蔡襄无口便成衰。”这事因陈亚的敏捷应对而传为佳话。
更有趣的是,宋朝的皇帝酝酿传位也用了文字离合的技艺。宋哲宗在位较长,可是,在这段时间里,一直未能将继承人确定下来。他一直为这件事担心,怕以后有人会为争夺皇位而发生内乱。于是,暗中派了一名亲信出宫,到泰州府天庆观拜访一位叫徐神翁的人。在当时,徐神翁能预知生死、洞察凶吉,远近都很闻名,宋哲宗也十分相信他。
宋哲宗派去的这位亲信向徐神翁说明来意后,徐神翁一言不发,只是在一张纸上写了“吉人”两字,交来人带回去给宋哲宗看。
这位亲信立刻从泰州府天庆观赶回宫中,暗暗地将徐神翁写的那张纸条呈给哲宗,哲宗展开这张纸条,见上面写着“吉人”两字,马上就心领神会,谁是继承人就很清楚了。他十分佩服徐神翁的聪明机灵。但他对谁也不说,将此事暗藏在心中,朝廷上下也没有一人知道此事。当有大臣问起有关继承人的事,哲宗总是“王顾左右而言他”,或避而不答,或敷衍过去,毫不透露心中的秘密。大臣见此也没有办法。在哲宗生前,没有人知道谁是哲宗的继承人。后来,哲宗驾崩,徽宗继位。徽宗,名赵佶。“佶”字不正是徐神翁写的“吉人”两字组合在一起吗?
这种望文生义、任意肢解文字的做法,如同文字一样,也被文人用来表达各种感情、交流各种思想。这种分拆字形的文字游戏非常广泛,有字谜、字对等多种形式。下面我们举几个分拆字形的字谜、字对看一下:
花谢化火烬,流水水无踪。
(字诚,为“荒”字。)
目字加两点,不作贝字猜。贝字欠两点,不作目字猜。
(字谜,前句为“贺”字,后句为“资”字。)
长十八,短十八,八个女儿下面立。
(字谜’为“樓”。)
四山纵横,两目绸繆。富是他起脚,累是他起头。
(字谜,为“田”字。)
倚闌千,东君去也。霎时间,红日西沉。灯闪闪,人儿不见。闷淹淹,少个知心。
(字谜,为“門”字。)
二人土上坐,一月日边明。
(字对,前句为“坐”字,后句为“明”字。)
有三女而通于一人者,色美而才。事发到官,出一对云:“三女为奸,二女皆从长女起。”一女对云:“五人张伞,四人全仗大人遮。”官薄惩之。
(字对,前句为“姦”字,后句为“伞”字。)
在分拆字形的文字游戏中,文人雅士还创造一种独特的形式一离合诗。这种离合诗既能表达诗人的思想感情,又在诗中隐喻几个汉字,十分有趣。在写离合诗时,先要将汉字“离”去,再将汉字“合”起来,所以称之为离合诗。下面我们来看一下离合诗。
有一则根据《西厢记》制成的诗谜:
莺莺烧夜香,香头在香几上,
分明是张秀才,却原来是法聪和尚。
诗中隐喻一个“秃”字。
南朝宋诗人谢灵运的离合诗《别》:
古人怨信次,十日眇未央。
加我怀缱绻,口咏情亦伤。
剧哉归游客,处子勿相忘。
此诗意缠绵,又内含“别”字,使离愁别绪到了更深的层次。
齐石道慧写的一首字离合诗也十分有趣。诗中写道:好仇华良夜,子欢我欣,昊穹出明月,坐感良晨。
这首诗不仅隐喻“娱”字,而且把“娱”的情景描写得十分贴切。
还有一首流传甚广的孔融离合诗,一共二十二句,八十八字,诗中隐含“鲁国孔融文举”六个字:
渔父屈节,水潜匿方,
与時进止,出行施张。
吕公矶眚,阖口渭傍,
九城有圣,无土不王。
好是正直,女回于匡,
海外有截,隼逝鹰扬,
六翱将奋,羽仪未彰。
地龙之蛰,俾也可忘,
玟璇隐曜,美玉韬光。
无名无誉,放言深藏,
按轡安行,谁谓路长。
那么,这首离合诗是怎样用一“离”和一“合”的方法将鲁国孔融文举”六个字隐含在其中的呢?
渔父屈节,水潜匿方——离“鱼”字
与省进止,出行施张——离“曰”字
(合成一个“鲁”字)
吕公矶钓,阖口渭傍一离“口”字
九域有圣,无土不王——离“或”字
(合成一个“国”字)
好是正直,女回于匡-离“子”字
海外有截,隼逝鹰扬——离“乙”字
(合成一个“孔”字)
六翩将奋,羽仪未彰一-离“鬲”字
她龙之蛰,俾也可忘一一离“虫”字
(合成一个“融”字)
玫璇隐曜,美玉韬光一一离“文”字
无名无誉,放言深藏——离“与”字
按辔安行,谁谓路长一一离“才”字
(合成一个“举,,字)
拆字作为一种文字游戏,除了在文人中流行外,还遍及各阶层。拆字游戏中的分合与测字.术相同,都是任意分拆,只是目的不同罢了。它的离拆实例可供测字者现成使用,自然也促进测字术的发展。一些测字专著也十分重视离合诗,例如,周亮工的《字触)一书,就有很多离合诗。
这种离合诗的诗句也常常被测字者运用,如“人口俱全”(“合”)、“如芒在背”(“盲”)、“大有可为”(“奇”)等。有的测字者还会在测字前先背诵一首离合诗以显示其有学问。